「不好意思,可以幫我顧一下行李嗎?」
坐在火車站大廳的媛容抬起頭來,看到一名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子站在她前面,女子看起來年約二十多歲,跟媛容差不多。
「咦?」媛容往左右看了一下,確認這排椅子只坐著她自己一個人後,問道:「妳在跟我說話嗎?」
「是的,可以幫我嗎?」女子從身後推出一個行李箱,接著朝廁所指了一下,說:「我想去一下廁所,行李箱帶進去不方便,可以請妳幫我顧一下嗎?」
確實,女生上廁所不方便帶太多東西,通常會請朋友幫忙顧,不過這女子就這樣把行李箱交給陌生人,她放心嗎?
媛容想了一下,最後還是答應了,反正她不是來這裡搭車的,不趕時間,幫忙顧一下行李箱只是舉手之勞而已。
「謝謝!那就麻煩妳了!」女子把行李箱交給媛容後,便走進廁所裡了。
等女子出來的時間中,媛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行李箱,那是一個暖黃色的小行李箱,很適合在短途旅行中使用,上面還掛著一個吊牌,上面寫著「楊凱馨」三個字,應該就是女子的名字。
名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,寫著:「不要跟我一樣。」
媛容看不懂這六個字的意思,這是什麼特殊的備註事項嗎?
坐在椅子上等了二十分鐘後,女子遲遲沒有從廁所出來,媛容雖然不趕時間,但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著去做,因此漸漸不耐煩起來,名叫凱馨的女子走進廁所後,媛容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女廁門口,因此她可以確定凱馨還沒出來。
又多等了十分鐘,媛容終於等不下去了,她決定把行李箱留在原地,進去廁所找人。
最新一波到站的旅客人潮剛疏散完,女廁裡難得沒有人在排隊,媛容走進廁所,直接對著裡面問:「不好意思,楊小姐,請問妳好了嗎?」
沒有回應,廁所裡安靜的像是只有媛容一個人。
怎麼會這樣?難道凱馨早就出去了,她卻沒看到嗎?
「楊小姐,妳還在裡面嗎?」媛容一邊問一邊朝裡面走,看有沒有廁所是正在使用中的。
走道最後一間廁所時,媛容終於找到了凱馨。
廁所的門敞開著,凱馨就在裡面,只是情況跟媛容本來想的不一樣,凱馨身穿白色長裙的身體直挺挺地吊在空中,肌膚呈現出異常的蒼白,幾乎與衣服融為一體,只有臉孔變成恐怖的紫青色,腫脹扭曲的五官讓媛容無法相信,眼前的女子在半小時前才剛跟她講過話而已……
媛容極力支撐著軟掉的雙腳,直到她走出廁所才終於發出尖叫,吸引了附近的兩名鐵路警察前來關心。
「小姐,需要協助嗎?」鐵路警察問。
「裡面……有……有人上吊……死了……」媛容用顫抖的手指向女廁。
一名警察聽了之後馬上進入廁所,另一名警察則留下來安撫媛容。
結果進去廁所的警察不到三十秒就出來了,他用懷疑的眼神盯著媛容,說:「小姐,妳剛剛說裡面有人上吊,是嗎?」
想到剛才看到的畫面,媛容就忍不住發出乾嘔,只能點頭回應。
沒想到那警察卻說:「我進去看過了,裡面沒有人。」
「怎麼可能?她就在最後一間啊……」
兩名警察把媛容扶起來,陪她再次進去女廁,媛容本來一直瞇著眼睛,因為她不想再看到凱馨的那張臉,但走到最後一間廁所後,媛容的眼睛徹底睜開了,因為裡面確實空空如也,一個人也沒有。
「為什麼……我剛才真的看到她在這裡……」
「小姐,妳還好嗎?需不需要提供醫療協助?」警察似乎開始懷疑媛容是看到幻覺了。
「不是,你們聽我說……我剛才真的看到她了,她還請我幫忙顧她的行李箱……」媛容這時才想起行李箱的存在,說道:「對了!行李箱!」
媛容跑出廁所,在座位旁過拉過凱馨的黃色行李箱,說:「你們看,這就是她的行李箱!我真的看到她了!」
跟著走出廁所的警察面面相覷,兩人的表情不只寫滿擔憂,也堆疊著同情。
從他們的表情中,媛容很快理解了一件事,那就是他們看不到這個行李箱。
「你們……你們看不到嗎?行李箱就在這裡,這是她交給我的!」
「好的,就是這個行李箱對吧?」其中一名警察假裝拉過行李箱,但行李箱根本就不在那裡。
另一名警察則說:「小姐,不然這樣吧,我們把行李箱帶回去,請妳也跟我們走一趟,做個詳細的筆錄,好嗎?」
毫無疑問,他們都覺得媛容的精神有問題,要是媛容現在跟他們走,只會被送到醫院去。
媛容頹喪地坐了下來,說:「不……不用了……剛才都是我看錯了。」
「看錯了?」
「對不起,警察先生,我有時會出現這樣的症狀,看到一些不存在的東西……」媛容揉了一下眼睛,說:「這種情況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原,我現在已經恢復正常,沒事了,不好意思驚動你們了。」
真的沒事了嗎?兩名警察不是很放心,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後,他們才終於放過媛容,回到崗位繼續執勤。
看著兩名警察越走越遠,媛容吐出一口氣,接著她看向旁邊的行李箱,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實了,在廁所上吊的凱馨消失了,行李箱卻還在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
「請問一下……」
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年邁的聲音,媛容轉頭一看,發現是一名遊民大姐,這個車站因為能遮風避雨、有冷氣吹、面積又大,所以有很多遊民會在裡面逗留休息。
「妳剛才跟警察說的,我都聽到了。」遊民大姐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,說:「冒昧問一下,妳看到的那個……是不是吊在最後一間廁所,然後是穿白色長裙的?」
媛容大驚失色,因為白色長裙這個特徵她並沒有告訴警察,大姐怎麼會知道?
「看妳的表情,應該就是了。」大姐點點頭,說:「我不知道她怎麼會纏上妳,不過妳還是不要待在這裡了,回家好好休息,找宮廟淨一下身吧。」
「大姐,為什麼妳會知道她穿的是白色長裙?」
「因為那個時候,發現她的人就是我啊……」
遊民大姐說,她在這個車站已經住了十年,而五年前,她去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了一具上吊的女屍,發現的位置、身上的特徵,全都跟凱馨一模一樣。
也就是說,媛容看到的,其實是凱馨的鬼魂囉?
媛容問:「大姐,妳在廁所發現她的時候,她身邊是不是還有一個黃色的行李箱?」
「對,那個行李箱當時就卡在她身前,所以我記得。」大姐說:「然後……她把行李箱的吊牌翻到最外面,好像是刻意想被人看到似的,吊牌上面還用紅色簽字筆寫了一些字。」
「她寫了什麼?大姐妳還記得嗎?」
「當然,那幅景象看到一次就忘不掉了。」大姐回憶著,說:「上面有兩行字,第一行是寫『不要救』,第二行則是『讓大家知道他做了什麼』,只是那個行李箱後來被葬儀社的人拿走,也不知道裡面到底裝了什麼。」
媛容又看了一下行李箱的吊牌,上面的字不一樣,現在寫的是「不要跟我一樣」,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?媛容搞不懂。
最後媛容給了大姐五百元表示感謝,並說她等一下就會回家休息。
但事實上,媛容這次來火車站,她就沒有打算要回去了。
在完成那件事情之前,她想先搞清楚,為什麼凱馨選擇出現在她面前,還把行李箱交給她?
這個行李箱只有媛容能看到,代表這是專門準備給她的嗎?
想知道答案,只能把行李箱打開來看看了。
媛容把行李箱放倒,隨著「喀擦」一聲,行李箱慢慢打開來了。
裝在裡面的並不是衣服等一般行李,而是一長串的細麻繩,繩子上裝有許多夾子,每個夾子都夾著一張照片,照片跟照片之間還有許多小燈泡當作擺飾。
媛容知道這繩子的用途,它是最近很流行的裝飾,只要把麻繩掛在牆上,點亮燈炮,就會變成浪漫氣氛滿點的相片牆。
行李箱裡的繩子則夾滿了情侶的合照,照片中的女生正是凱馨,跟她一起親密拍照的是個帥氣的男生,照片中的每個地點都不一樣,看來每張照片對兩人來說都是值得紀念的時刻,所以才會用照片的方式保留下來,夾在繩子上作為裝飾。
只是這些照片保留下來的,不只有情侶間的回憶,每張照片上面都有紅色簽字筆的筆跡,看起來是之後才補寫上去的,那些筆跡的一筆一劃都代表了凱馨的怨念,記錄了男生的惡行惡狀。
2019年5月20日,照片中,凱馨跟男生在海邊散步,紅色簽字筆則寫著:「這一天,他告訴我他有多愛我,後來我才知道他昨天才剛跟別的女人上過床。」
2019年6月14日,兩人在燭光閃爍的高級餐廳共進晚餐,簽字筆寫著:「他在這裡對我承諾永遠不會離開,並用投資周轉當藉口,跟我借了兩萬元。」
2019年7月4日,兩人在露營區的帳篷裡相互依偎:「這一天,他跟我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,結果我不久後就收到了另一個女生的訊息。」
2019年8月11日,兩人在家裡慶祝生日,凱馨表情僵硬地切著蛋糕:「生日那天,我一點也不覺得幸福,因為我已經知道了,他上次跟我拿的錢是給其他女生的墮胎費用。」
2019年9月6日,最後一張照片,畫面中只剩下凱馨,她在陰暗的房間裡,用自拍留下自己憔悴落淚的模樣,寫著:「他昨天無聲無息地消失了,我連跟他討公道要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,我就像壞掉的玩具一樣被拋棄,不甘心,我好不甘心。」
把照片全都看過一次後,媛容明白了,凱馨是因為這個男生才自殺的,五年前吊牌上寫的『讓大家知道他做了什麼』,就是想讓其他人知道男生的真面目。
她想用自己的死來作為最後的反擊,吸引媒體的注意來讓這件事曝光。
剛想到這邊,突然一把火焰從行李箱內竄起,把媛容嚇了一跳,但這把火焰沒有溫度,媛容也不覺得燙,看來這火並不會傷害到她。
而行李箱裡的照片被火燒過後,照片內容全都發生了變化,凱馨從照片中消失,變成那男生在酒吧、KTV、夜店摟著不同女生的畫面,而照片角落標示的時間,全都是在凱馨死後才拍下的。
原來是這樣。
媛容懂了,為什麼凱馨會出現在她面前、為什麼要把行李箱留給她、還有吊牌上寫著的「不要跟我一樣」,媛容全都明白了,因為凱馨經歷過的她也經歷過,雖然過程不同,但那些垃圾的手法都差不多,都一樣可惡。
凱馨的死沒有改變任何事情,那男生還是繼續靠外表跟三寸不爛之舌在欺騙其他女生,等他玩夠了、錢騙夠了,就會消失去尋找下個獵物,就算有媒體報導,兩三天後大家也就忘記他是誰了。
行李箱的火焰繼續燒著,媛容只是默默看著火焰燃燒。
直到照片跟行李箱全都燒掉,地板上什麼都沒剩下後,媛容才站起來抬頭看了一眼車站門口。
她今天來到火車站,本來是打算走上跟凱馨一樣的絕路,只是她本來打算跳到軌道上,而不是在廁所結束生命。
不要跟我一樣,凱馨是為了讓媛容明白這句話才會出現的。
時間正值中午,金黃色的陽光灑在車站門口的地磚上。
媛容知道她該離開車站了,不能把生命停在這裡,要報仇,還有更好的方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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